离开，是因为太爱你（十）

作者：依冉

　　（十）夹缝

　　"夹缝

　　我为爱挣扎，我在爱情中挣扎。一切都很陌生，我不知行走在谁的日子里。

　　上了火车，我便开始找不到自己的感觉了。没有难过，没有痛苦，没有兴奋，也没有紧张。我知道，这不是梦，是我在做自己的事。可是，这又是什么呢？不知道。

　　我找不到答案。或许，这真的是在梦里。因为梦里是没有答案的，即便是有，也是荒诞的答案。懊恼自己不该醒来，看来真的是梦了。

　　我想从此忘记，你也要我从此忘记，随着火车的呼啸声，我离开你，离开我的梦。离开，忘记。如果没有了睡眠，我就可以做到无梦，无梦我就可以忘记。可是，能没有睡眠么？梦里找不到答案，梦里只有无尽的梦魇。让我动也不能动，说也不能说，甚至不能呼吸的梦魇，黑暗，可怕，死寂。

　　或许，我唯一能做的，就是爱你，爱你，爱你。我一直以为，人可以把握自己的命运，你说我说错了，我错了么？不知道。

　　我需要时间去思考，去理一理思绪。下一步该怎么走，我需要自己去决定。

　　我一直不想让你来看我，我想来看你。如果你来看我，你来了，你又走了，我会难过，我会感受到得到与失去。如果我来看你，我来了，我又走了，只是我在你的生活中穿梭。

　　其实，我才发现，我又错了。我已无法回到我的生活中去了。

　　从此，我将生活在，生活在一个夹缝里。我喜欢'夹缝'这个词。夹缝，就是自己不知道自己是谁，生活在哪个时空的意思。"

　　这是我在他的电脑里输入的一篇小短文。我想多少也能看到一些我当时的心情吧。我们都很矛盾。

　　走时，他给了我一篇文章，叫《四月裂帛》，他说写得很好，有好多话是他想说的，但是他说不了那么好。他叫我回去好好地看看。

　　我把它们打印了出来，天天看，开头几乎都背出来了。文章很难懂，我读了好多遍。

　　"四月裂帛

　　三月的天书都印错，竟无人知晓。

　　近郊山头染了雪迹，山腰的杜鹃与瘦樱仍然一派天真地等春。三月本来无庸置疑，只有我关心瑞雪与花季的争辩，就像关心生的水潦能否允许生命的焚烧……

　　……

　　于是，我做了生平第一件快事，将三家书店摆饰的集子买尽--原谅我鲁莽啊！陌生的诗人，所有不被珍爱的人生都应该高傲地绝版！

　　……

　　原谅我把冷寂的清官朝服剪成合身的寻日布衣，把你的一品丝绣裁成放心事的暗袋，你娴熟的三行连韵与商籁体，到我手上变为缝缝补补的百衲图。安静些，三月的鬼雨，我要翻箱倒箧，再裂一条无汗则拭泪的巾帕。

　　……

　　在早期，你所写的那首《白鹭鸶》诗里，曾雄壮地要求天地给你这一袭白衣：白衣红里，你在数年之后《关渡手稿》这样写：

　　恐怕

　　我是你的尸体衣裳

　　非婚礼华服

　　……

　　穿过新公园，魅魅魑魑都在黑森林里游荡，一定有人殷勤寻找'仲夏夜之梦'，有人临池摹仿无弦钓。我们安静地各走各的，好像相约要去探两个挚友的病，一个是七年前的你，一个是七年前的我。好像他们正在加护病房苟延残喘，死而不肯瞑目，等亲人去认尸。

　　……

　　她或许了解你的坚持，你却不一定进得去她固执的内野。你们都航行于真理的海，沿着不同的鲸路。你只希望她到你的船上，你知道她的舟是怎么空手造成的？她爱她的扁舟甚于爱你，犹如你爱你的船甚于爱她。如果你为她而舍船，在她的眼中你不再尊贵，如果她为你而弃舟，她将以一生的悔恨折磨自己。的确，隐隐有一种存在远远超过爱情所能掩盖的现实，如果不是基于对永恒生命衷心寻觅而结缡的爱，它不比一介微尘骄傲。你们曾经欢心惊叹，发现彼此航行于同一座海洋；现在却相互争辩，只为了不在同一条船上。假设，她愿意将你的缆绳结在她的舟身，不要求你弃船，那么你能否接受她的绳，不要求她覆舟？如果比身并航也不为你的宗教所允许，你只有失去她，永远地失去她。

　　……

　　如果她在你心中仍然美丽，就是因为这一身永不妥协的探索与敢于迎战的清白足以美丽。她一生不曾侍奉任何的主，而她赞美你，等同赞美了上帝。你信仰了主，你当终生仰望，你既然住着耶和华的宫殿，享有它赐予的粮，你何苦再寻一座婚姻的空壳？我只听说有人千方百计地将它的茅屋改成宫殿，未曾闻过在宫殿里另筑茅屋。你成全了她走自己的义路，这是你赐给她的最大的福音。她住在她那寒伧的磨坊，无一日不在负轭、磨粮，你要体会，不是为了她自己，为了不可指认、不能执着的万有--让虚空遍满琉璃珍珠，让十五之后日日是好日，让一介生命甘心以粉身碎骨的万有；如同你活着为了光耀上帝，你要眼睁睁看她怎么粉碎，正如她眼睁睁看你七年。

　　……

　　我知道，我是无法成为你的伴侣，与你同行。在我们眼所能见耳所能听的这个世界，上帝不会将我的手置于你的手中。

　　……

　　当市集悄悄撤退，夜也恹了，我打起一枚长长的呵欠，你说：'走吧！回家！'你走你的路，我走我的归途。这城市无疑是我们巨构的室家，要各自走过冗长的通道，你回你的卧室，我有我的睡榻。

　　……

　　如果爱情是最美的学习，我愿意作证，那是因为我们学到了布施胜于索取，自由胜于收藏，超越胜于厮守，生命道义胜于世俗的华居。

　　……"

　　我不知道自己读懂了多少。

　　接下来的日子，我们每天在网上碰一面。

　　"真的很幸运我们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故事里的主角~~~~"他感叹道。

　　"//kiss1

　　~//kiss2

　　~//kiss3

　　~//kiss4

　　~~~//kissN

　　GOTO ~~//KISS1

　　不好了呀~是死循环呀~要喘不上气了！"他象以往一样地调皮着。

　　"ctrl+break"，我呵呵地笑着解救他。

　　"不要~就要死循环~"，他执拗着。

　　"你可一定得好好按时吃饭~按时睡觉"，我叮嘱道。

　　"呵呵~还是随心所欲来的愉快~"

　　有时候我想，他想怎样就怎样吧，只要他快乐，不要顾及太多。随心所欲是他要的生活。

　　为了减小差距，我开始背唐诗，他每天监督我背一首。至于什么意思，常常要他来细诉给我听，他常说："你呀，读书不求甚解。"

　　这天，他说第二天就要去南京姐姐家里了，我想他可能是去看病吧。他曾跟我说过这事儿，说是我走后，他要回趟家，然后去南京。于是，我很担心。我很怕他会死。头一天夜里我还做了一个梦，梦见他死了。大家都在哭，我没有哭。我不知道别人是在为谁哭。有人说可以看见他，我急着想知道看到了什么。我的背上长出一个很大的黑色的包，我想是他吧，他变成了我的"马夹"，我说，只要感觉他在就好。平时，网速很慢的时候，我说不了话，他总说："只要感觉你在就好。"

　　那一天，我在网上呆了九个小时，因为他说他要失踪一些日子了。他去南京，但不肯让我去看他。我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，只好静静地坐着，看着屏幕发呆。

　　"这几天我总是懒懒的~~~"他开口了。

　　"懒得吃饭，懒得喝开水，懒得说话？"

　　"是的，一切~~~~~~~~"

　　"是厌倦？"

　　"不知道~"

　　我能感觉到他的感受，于是，我想着办法来使气氛好一些：

　　"我给你说段王姆多的段子吧。王姆多是陕西的一个演员：我（e）往这儿一站(zan)，人都说我(e)长得好看，一头秀发像丝里毛线，鼻子像咱长安城的一骨碌大蒜，耳朵像成都的桔子一边一瓣，嘴一张像个门扇，娶咧个媳妇不爱做（zu）饭，到处滥转。"

　　"呵呵~你在我这里的时候怎么不说给我听~"

　　后来他催着我下线，说晚上可能会打电话给我。

　　我说你不打我就不睡觉。

　　他说好好休息吧。

　　回去后我想睡，可是怎么也睡不着，心里又有东西在啃噬。

　　后来很晚他的电话来了。我们都努力地使气氛轻松一些。我让他到了南京打电话给我，他调皮地说南京的电话他不会用。

　　挂了电话，我找出一根红线绳，系在自己的手腕上，为他保平安。